2013年8月29日 星期四

不存在的女兒 The Memory Keeper’s Daugh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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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女兒 The Memory Keeper’s Daughter
作者的故事,寫盡了憂傷痛悔的心、拯救失喪的人,也描寫了掙扎於既往錯誤的人,是懷抱著何種真摯的情感。這本書太美了。——朱迪.皮考特,《姊姊的守護者》作者我好喜歡這個動人的故事。一開始就牢牢抓住讀者,引領讀者深深進入兩家人互相交疊的生命軌跡,再也不能回頭。可怕的秘密,控制著這兩家人。——蘇.蒙.奇德,《蜂蜜罐上的聖馬利》作者這本書讓我全神投入,欲罷不能。——Sena Jeter Naslund,作家引人入勝的小說,行文流暢優美。作者以豐厚的感情討論的家庭秘密的悲劇,挑戰愛情與救贖的界線。——娥蘇拉.海吉(Ursula Hegi),作者本書真是天賜好禮,作者以真智慧,真感情描寫家庭歷程,人生抉擇,謊言秘密,重生救贖。這部小說令我心感動,又叫我心得以完全。——盧安.萊斯(Luanne Rice),作者作者是天生高手!人心刻畫細膩緊湊——芝加哥論壇報巨大的(文字)力量與情感,打動每個人…——華盛頓郵報萬千情緒上心頭,讀者翻頁的手指不能稍停…——Bookmarks雜誌作者寫就了一部觸動人心的戲劇,時空綿延廿五年,涵蓋兩家人…——AudioFile愛不釋手的暢銷好書,感人的家庭悲劇。父親超乎常理的行為連帶影響了每個角色,竟然使得他所愛的人陷入絕境。(情節中的)人性幽微與包容體諒,讓故事充滿希望,高度推薦。——Library Journal  故事從一個大風雪的夜晚開始。醫生大衛親自為妻子諾拉接生,卻發現雙胞胎之一的女嬰患有唐氏症。為了不讓妻子面對新生女兒為心智障礙的悲劇,大衛以善意的謊言矇騙諾拉女兒已夭折,誰知這個決定從此讓整個家庭變了樣。  太太諾拉無法走出失去骨肉的陰影,開始酗酒、外遇,只為了麻木自己都說不清的失落,獨子保羅則得不斷和雙胞胎妹妹的幽靈糾纏,換取父母的一點注意。大衛滿心愧疚不能言說,於是一頭栽進攝影,到處拍攝女嬰、女孩、少女,彷彿要為遠方的女兒留下成長記錄。  但是當年在場的護士卡洛琳並沒有按照大衛要求將小女嬰送到安養機構。在開車離去的途中,這位暗戀大衛的護士決定獨自把女嬰養大。她搬到另一個城市,隱姓埋名靠各式各樣的兼差賺取生活費,用一己之力對抗不合理的教育體制,為女兒打造出一個溫暖有愛的家。  這兩個家庭形成了明暗的強烈對比,活著的保羅和「死去」的菲比;物質生活無虞唯獨不能坦誠以對的醫師,困苦艱辛但每一分秒都真誠勇敢的單親媽媽。多年以後,當卡洛琳與大衛重逢,她對他說:「你逃過了很多心痛,但你也錯過了無數的喜樂。」  保守秘密的人,被欺瞞的人,渴求父母關愛的孩子,因沒有子女而感到虛空難受的父母,漂泊流浪的人,居住定所的人,書中每個人跟命運掙扎奮鬥著,用力背起人生苦難重擔……作者專訪1.這個故事哪來的?  是我在長老教會的牧師說的。牧師說,她認識一個男士,男士說自己的弟弟生下來就患有唐氏症,立即被送到安養機構,家裡的人都不知道,連媽媽都不曉得自己孩子的下落。他弟弟後來無人聞問,死在安養院裡。  這個故事的最核心,就是個天大秘密,瞞住全家,最後由整個家庭一同承受苦果。這個故事也深深感動了我,但我還沒動筆。  好幾年後,我應邀替一群心智障礙人士開設短期寫作課程。整個早上的課程相當順利,討論熱烈,寫出好幾首詩。臨走前,幾位心障人士站起來,緊緊抱住我。  就在這一刻,突然,這個故事回來了。2.你如何發展故事細節?  動筆後,第一章相當順利。書中主角大衛醫生一看到自己患有唐氏症的小女兒生下來,立即決定把她送到安養機構。我一面寫一面也急著想知道,大衛的決定,究竟對他的家人,他身邊的人,他的妻子兒女,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後來呢?後來呢?  作家卡薩林.安.波特曾把故事比喻為一顆石頭,丟到水裡面。丟石頭的這個動作並非重點,最有趣的乃是石頭激起的漣漪,一圈一圈,影響深遠。後來呢?後來呢?這才是最吸引人之處。3.人的動機,往往複雜難測。你筆下創造了大衛醫生這個角色,你對他的決定如何評價?  人生旅途當中,我們未必會碰到大衛醫生的那種困境,但或多或少會有這種經驗:在某個時刻,我們的某個決定,某個動作,當下自己並不能瞭解。要等到很久以後,反覆思量,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自己當年的決定,造成了何種結果。4.你同情大衛醫生的處境嗎?  打從一開始,我就曉得大衛這個人不壞。書中第一章他把小孩送走,這個決定是錯的。可是他心裡卻真誠的相信,他是出自良善的動機才把小孩送走:他不要讓她的太太經歷痛苦,因為他已經走過同樣的磨難,他的妹妹來不及長大,就被病魔奪去了生命。大衛曉得家有病童的辛苦,曉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5.故事開始,背景設在一九六四年。與今日相比,我們對待身心障礙人士的態度,有何不同?  為了寫書,我和不少育有唐氏症子女的父母親聊天。有對老夫妻,就在一九六0年代辛苦撫養唐氏症女兒成長。老夫妻看了我寫的第一章就說,沒錯,當年社會對於身心障礙者所持的態度,就是這樣:把他們送到安養機構,這樣對他們、對家庭都好。  用今日的眼光來看,情況當然有改善。但我認為對待身心障礙人士的態度之變化,是一種持續不斷的過程,未來還有好多路要走。6.這種正面的進步,是誰在背後推動?  我相信,這些父母親的態度決定了一切。書中我描寫護士卡洛琳撫養唐氏症小女孩菲比的情況,正是現實生活中這些父母的寫照。他們堅決拒絕社會加諸子女身上的標準,他們與子女一同努力攜手,爭取平等的對待。他們擺上勞力,付出代價。我聽過太多令人鼻酸的情況了,他們所要的,僅僅是讓自己的子女有機會抬頭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作者簡介金.愛德華茲(Kim Edwards)  1958年生於德州,於紐約長大,現為肯德基大學英文系助理教授,常於各地舉辦寫作工作坊。《不存在的女兒》是她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先前著有短篇選集《火王的秘密》(The Secrets of a Fire King)。  金.愛德華茲是美國各大文學獎項的常勝客,二○○二她獲得懷丁基金會的懷丁作家獎(Whiting Award)。一九九八年則入選海明威文學獎。她並得過芝加哥論壇報舉辦的倪爾森愛格林獎(Nelson Algren Award)、全國雜誌獎(National Magazine Award)、美國NEA(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寫作補助、賓州與肯德基州藝術委員會的寫作補助等等第一章 一九六四年三月她臨盆前幾小時下起了雪。起先只是午後陰沉的天際飄下朵朵雪花,而後大風吹得雪片滾滾飛揚,盤旋在家門口寬長前廊的邊緣。倚著窗邊,他站在她身旁,看著雪花在強風中翻騰、迴旋,緩緩飄落地面。附近家家戶戶點亮了燈火,樹木光禿禿的枝幹也變得雪白。晚餐後他生了爐火,又大膽走入風雪中拿取秋季堆積在車庫旁邊的柴火。冷洌寒風拍打著他的臉頰,車道上積雪已深及腿肚。他撿起木塊,甩去上面柔軟輕盈的雪片,然後抱著木塊走回屋內。壁爐裡的火花馬上引燃熊熊火光,他在壁爐前盤腿坐了一會兒,一面添加木塊,一面看著火花躍動,火焰周圍帶一圈藍光,令人昏昏欲睡。屋外白雪在黑暗中靜靜飄落,街燈在地面投下圓錐光束,照映著銀白、深厚、靜默的積雪。等他起身往窗外一看,他們的車已是街角的白色小山丘,先前印在車道上的腳印也被填滿,不見蹤跡。他拍掉手上的灰燼,坐到沙發上的妻子身旁。她雙腳跨在靠枕上,腫脹的腳踝交錯,一本育兒寶典四平八穩擺在肚子上。她正讀得出神,每次翻頁就不自覺舔一下食指。她的雙手纖細,五指強壯,閱讀時心無旁鶩輕咬下唇。他看著她,心中頓時充滿摯情與驚嘆:她是他的妻子,預產期只剩下三星期,兩人的寶寶就要出生。這是頭一胎,而他倆結婚才一年呢。他拿條毯子蓋住她的雙腿,她微笑地抬頭一望。「你知道嗎?我始終想不通那是什麼感覺,」她說:「出生之前的感覺。真可惜我們不記得了。」她拉開袍子,脫下穿在裡面的毛衣,露出像西瓜般圓硬的腹部。她伸手撫過它圓滑的表面,火光映著她的肌膚閃動,在她髮際灑下金紅色的光影。「你猜那種感覺像不像在一個大燈籠裡?書上說燈光穿得透我的皮膚,小寶寶已經可以看得見了。」「我不曉得,」他說。她笑笑,「怎麼不曉得?」她問道,「你是醫生。」「我只是骨科醫生,」他提醒她。「我可以告訴你小寶寶胚胎時期的骨化歷程,但就這樣而已。」他抬高她一隻腳,裹在淺藍色襪子裡的腳細緻而腫脹,他動手輕柔地按摩:她腳後跟的跗骨強勁有力,腳掌骨和指骨隱藏在肌膚之下,密密相疊的肌肉彷彿是把即將開展的扇子。沉靜的屋裡充滿了她的呼吸聲,她的腳溫暖了他的雙手,使他腦海中浮現出骨頭的完美、神秘與勻稱。懷孕的她美麗又脆弱,蒼白的肌膚上隱約可見細微的藍色血管。懷孕過程非常順利,沒有任何醫療限制。儘管如此,他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跟她燕好,他只想保護她,抱她上樓,替她蓋被子,幫她端布丁等等。「我不是病人,」她每次都笑著抗議:「也不是你在草坪上發現的雛鳥。」但他的關愛還是令她相當開心。有時他醒來看著沉睡中的她,眼睫毛輕輕眨動,胸膛的起伏緩慢而平穩,一隻手伸到一旁,小巧得能讓他完全握住。她小他十一歲。將近一年前,三十三歲的他剛搬到肯塔基州的萊克辛頓,兩人首度相逢。當天是十一月的一個星期六,天氣陰沉,他到市區百貨公司買領帶,剛好看到她搭電扶梯上樓。她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彷若某種幻象,一頭金髮梳成優雅的髻,珍珠在頸部與耳際閃閃發光,穿著深綠色毛外套,肌膚澄淨潔白。他踏上電扶梯,推開人群往上走,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她走到四樓的內衣與絲襪部門,他跟過去,穿過一排又一排掛滿內衣、胸罩、內褲的貨架,件件衣物散發出柔軟的光澤。有位身穿白領、天藍色洋裝的售貨小姐微笑地詢問是否需要服務,他說想找件睡袍,同時雙眼不斷在貨架間搜尋,一直到看見金髮和深綠色的身影為止。她正微微低頭,露出潔白優美的頸線。我想幫住在紐奧良的妹妹買件睡袍,他當然沒有妹妹,也沒有任何他還曉得、尚在人間的親人。售貨小姐拿了三件質料紮實的絨布睡袍過來,他漫不經心地挑揀,幾乎連看都沒看就拿起最上面那件。售貨小姐說有三種尺寸,下個月還有更多顏色進來,但他已經走向貨架,手臂上披著那件珊瑚色的睡袍,皮鞋在地磚上發出刺耳的聲響,焦急地穿過其他顧客朝她走去。她正翻看一疊疊昂貴的絲襪,絲襪細緻的色彩映在光滑的玻璃窗面上:暗灰褐、深藍,還有像豬血般深暗的栗色。她綠色外套的衣袖掃過他的袖口,她的香水氣味淡雅而瀰漫,好像他以前在匹茲堡學生宿舍窗外那叢濃密、潔白的紫丁香。當年他住地下室,低矮的窗外一片灰暗,老是沾一層鋼鐵廠的煤灰。但在紫丁香盛開的春天,潔白與淡紫的花瓣緊貼窗面,香氣就像光線般飄進室內。他清清喉嚨,幾乎難以呼吸;他舉起天鵝絨睡袍,但櫃檯後面的店員還在談笑、講笑話,沒有注意到他。他又清清喉嚨,這下店員才有點惱怒地瞄了他一點,然後對自己的顧客點點頭。她手裡拿著三包薄薄的絲襪,彷彿是大張的撲克牌。「抱歉,亞許小姐先來的,」店員冷淡而不耐煩。兩人目光再度相逢。她的雙眸像她的外套一樣深綠,他呆住了。她上下打量著他:端整的斜紋軟呢大衣,鬍子刮得乾乾淨淨,臉頰凍得通紅,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她繞富趣味地笑笑,略帶一絲絲傲慢,指指他手臂上的睡袍。「幫尊夫人買的?」她問。她有一絲優雅的肯塔基州口音,在這個仕紳望族所組成的城市中,這點滿要緊的。雖然僅僅在此地住了六個月,他早已曉得這套規矩。「珍,沒關係,」她轉頭告訴店員:「先幫他結帳吧,這位可憐的男士置身成堆蕾絲之中,肯定感到怪彆扭的。」「我幫我妹妹買的,」他跟她說,希望藉此扭轉先前給人的壞印象。他在此地經常犯錯,講話不是太直接就是太坦率,老是得罪人。睡袍從他手臂中滑落到地上,他趕快彎腰撿起,臉紅得就像玫瑰花。她的手套平擺在玻璃櫃檯上,光溜溜的雙手輕輕交握在旁。他窘迫的模樣可能讓她心軟了,當兩人眼光再度迎上的時候,她的雙眸流露出和藹的光芒。他再試一次。「對不起,我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我趕時間。我是醫生,去醫院快遲到了。」她的笑容起了變化,逐漸帶點嚴肅。「原來這樣,」她邊說邊轉頭面對店員:「珍,真的沒關係,請先幫他結帳。」她答應他的邀約,用娟秀的字跡寫下自己的姓名和電話。她從小學三年級就學會寫得一手好字,班上的老師是修女,費心教導學生寫字的藝術。老師說每個字都有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形狀,大家必須把字體表現得完美無缺。這個八歲、瘦小白皙、日後將穿上一襲綠色大衣成為他妻子的小女孩,用細小的手指緊握著筆,獨自在房間裡練習,直到寫出行雲流水般的優雅字跡為止。日後聽到這件往事,他總是想像她的頭低垂在燈光下,手指費勁緊握著筆,心裡不禁佩服她的毅力、對美的堅持、對權威師長的信賴。但兩人相識那天他還不曉得這些往事,當日他把小紙片放在白色醫袍口袋裡,巡視一間又一間病房,心裡只記得字母在她筆下流暢而出,組合出完美的姓名。他當晚就打電話給她,隔天晚上又請她出去吃飯,三個月之後就結婚了。現在她快生了,那件質料柔軟的珊瑚色睡袍穿在她身上合身極了。她先前找到這件睡袍好端端好地擺在一旁,於是舉高了給他看,你妹妹好久以前就過世了,她驚訝又大惑不解地說。那時他整個人呆住了,臉上擠出微笑,一年前的謊言像隻黑鳥似地猛然飛過屋內。過了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聳聳肩,我一定得說些什麼吧,他跟她說,我得想個法子問出妳的名字。她聽了笑笑,走過去擁抱他。雪花從天而降,接下來的幾小時裡他們讀書又聊天,有時她拉起他的手擺在她的腹部,讓他感覺寶寶的移動。他不時起來添加柴火,瞄一下窗外的積雪,從三英吋累積到五、六英吋。街上寂靜安祥,車子不多。十一點鐘,她起身上樓休息,他留在樓下,閱讀最新一期的「骨科與關節手術期刊」。大家都知道他是優秀的醫生,診斷準確且醫技高超,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但他覺得自己還年輕,醫技也待磨練(不過他掩飾得很小心),所以他一有空就讀書,為著自己的前途慢慢累積經驗與成就。他覺得自己是個異數,家人們日復一日只顧謀生,他卻天生好學;他們認為教育是不必要的奢侈,未必有助生計。就算不得不去看醫生,他們窮到也只能到五十英里外、摩根城的診所。他還清楚記得那幾趟旅程:一家人搖晃顛簸,坐在借來的小貨車後座,車後塵土飛揚,妹妹和爸媽前座。妹妹喜歡把這條路稱為「跳舞小徑」。摩根城診所的房間陰暗無光,就像混濁的池塘水色,墨黑或藍綠。醫生們來去匆匆,對他們雖然親切,卻沒有真正關心。多年後他依然覺得在那些醫生的注視下,自己像個冒牌貨,只要犯一次錯,馬上就被揭穿。後來他選擇專科的時候,也被這種心態影響。他放棄偶爾帶點刺激的一般內科,或是精細、高風險的心臟科,轉向致力於醫治斷裂的四肢,做石膏模型並檢視X光片,看著斷裂處緩慢卻奇蹟般癒合。他喜歡堅實牢靠的骨頭,即使在焚化爐的白熱火焰中也不會消失。骨頭能夠持久,而他對這種堅實可靠的東西很有信心。讀著讀著過了半夜,直到字句在白花花的紙上無意義地閃動,他才把期刊扔到咖啡桌上,站起來關照爐火。先把燒焦的木炭搗成餘燼,打開風門,帶上?銅的壁爐火網。等他關上電燈後,餘火還在層層灰燼中發出柔和光芒,恰如屋外雪花一樣明亮細緻,此時白雪已積到前廊的扶手和杜鵑花叢。樓梯承受了他的體重嘎嘎作響。他停在嬰兒房門口,仔細端詳朦朧中的嬰兒床、尿布桌,玩具布偶整齊排列,牆壁是澄淨的海綠色,妻子縫製的鵝媽媽百衲被懸掛在另一頭的牆上,針針細密精準。只要有一點點不完美的地方,不管多小,她都拆掉重縫。天花板下方有一圈熊寶寶的圖樣,也是她的傑作。一股衝動之下他走回臥房,站在窗前推開透明的窗簾看雪。白雪飄落在路燈燈柱、欄杆以及屋頂上,積雪已近八吋,萊克辛頓很少下這麼大的雪。潔白的雪花不斷飄落,他心中充滿了興奮與安寧。就在這一刻,他一生過往的斷簡殘篇好像全部連結起來了,不管以前有什麼悲傷、失望或令人焦躁的秘密,有什麼潛藏未現的不安,現在全部都被柔軟的白雪掩沒。明天會是一片寧靜,世界會變得柔和而脆弱,直到附近的孩子們拉著小車子高興地大喊大叫,才會打破這片沉寂。他記得小時候在山裡偶爾享有同樣快樂的時光:他走入林中,呼吸急促,沉重的積雪壓低了枝頭。積雪矇蓋了他的聲音,而他的聲音則飄蕩在小徑上。在那段短短的幾小時中,世界變了個樣。他在那裡站了好久。接著他聽見妻子輕輕移動身子的聲音,轉身看見她坐在床沿,低垂著頭,雙手緊抓著床墊。「我快生了,」她邊說邊抬頭一望。她的頭髮鬆散,一簇髮絲垂落嘴邊,他幫她把髮絲塞回耳後。他一坐下來,她就搖搖頭說:「不曉得怎麼回事,我感覺很奇怪,那種絞痛的感覺,時好時壞,一陣陣的。」他幫她側躺下來,然後跟著躺下來按摩她的背。「說不定只是假性陣痛,」他安慰她:「離預產期還有三個禮拜,而且頭一胎通常會晚生。」他曉得第一胎通常會晚生,自己也講得信誓旦旦。其實他很確定會晚生,過了一會兒甚至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卻發現她站床邊猛搖他的肩膀,她的睡袍和頭髮看起來幾乎跟盈滿房內的奇異雪光一樣蒼白。「我算了陣痛時間,間隔五分鐘,力道很強,我好害怕。」他胸中一片翻騰,興奮與懼怕之情像浪花沖激下的白沫一樣襲捲全身。但他早已訓練有素,在緊急狀況中保持冷靜,不會讓情緒受到影響。他沉著起身,拿起手錶,帶著她緩慢穩定地在走廊來回踱步。陣痛來襲時,她捏著他的手,力道之強讓他覺得自己的手指快被捏碎了。她說得沒錯,陣痛間隔五分鐘,然後四分鐘。於是他從衣櫃裡拿出皮箱,這個重要的時刻突然來臨,卻令他感到麻木。期待了這麼久,事到臨頭之際依舊出乎意料之外。他跟她一起走動,但周遭事物變慢了,令他敏銳地察覺每個動作:他的氣息急速略過舌間,她的雙腳勉強塞進唯一一雙穿得下的鞋子,浮腫的腳在深灰色的皮革中拱成一座小山。攙扶著她的手臂時,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自己飄浮在天花板距離燈具不遠的地方,從高處俯瞰兩人,注意著每一個微小的細節:她因陣痛而顫抖,他的手指緊緊地、充滿保護意味地握住她的手肘。屋外一片沉寂,雪花依然緩緩飄落。他幫她穿上綠色毛料大衣,大衣的鈕扣沒扣,鬆垮垮地垂繞在她腹間;他還找到他們初次見面時她戴的皮手套。他仔細確定這些細節沒有出錯,彷彿這些細節很重要似的。兩人在前廊站了一下,看著柔和潔白的世界啞口無言。「在這裡等著,」他邊說邊跑下去,從積雪中撥出一條路。老爺車的車門全凍僵了,花了好幾分鐘才打開一邊,然後把車門搖搖晃晃帶上,一堆白雪隨之飛起,閃閃發光,接著費勁後座取出刮雪器和刷子。等他走出車外時,妻子已經倚在前廊的柱子上,雙臂撐著額頭。他曉得她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寶寶真的快出生了;就在今晚,寶寶將來到人間。他壓抑下走向她的強烈衝動,先把全副精神專注在暖車上,雙手凍得難以忍受時,就輪流把光裸的雙手放在腋下取暖。暖手的同時也不得閒,繼續清除擋風板、車窗和車頂的積雪,眼見積雪四散紛飛,消失在他腿肚周圍柔軟的潔白雪海。「你沒跟我講會這麼痛,」他走到前廊時她這麼說。他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扶她走下階梯。「我能走,」她堅持。「可是陣痛一來,實在讓人受不了。」「我知道,」他說,依然沒有放手讓她自己走。他們走近車旁,她輕拍了他的手臂一下,指指身後的房子。房子隱藏在白雪中,像燈籠一樣在黑暗的街道上散發光芒。「回家的時候,我們就帶著寶寶,」她說。「我們的世界不一樣囉。」擋風板的雨刷結冰了,倒車開到街上時,後車窗的玻璃堆滿了雪。他慢慢行駛,心想萊克辛頓真美。樹木和樹叢上積了好厚的一層雪,他轉彎開到大街,車輪接觸到冰滑的路面,車子一時間滑向十字路口,撞到路邊的積雪才停下來。「沒事,」他大聲說,萬般思緒奔騰,幸好放眼望去沒有其他車輛。手中的駕駛盤跟光裸的雙手一樣冷硬。他不時用手背擦拭擋風板,身子往前傾,瞇著眼睛從他擦出的空隙觀看路面。「出門前我打了電話給賓特利,」他提到另一位產科醫生同事,「請他在診所跟我們碰面,我們直接去診所,那裡比較近。」她沉默了一會兒,雙手緊捉住前座的儀表板,藉著呼吸熬過陣痛。「只要我的寶寶別生這部老爺車裡就好了,」她終於控制了下來,還能開玩笑:「你曉得我討厭這部車。」他笑了笑,也知道她真的很怕,而自己也一樣害怕。井然有序,行事果斷,即使在緊急狀況下他也沒有改變天性:碰到紅綠燈就停車,車子轉向空蕩蕩的街道前也一定打方向燈。每隔幾分鐘,她就一手按著儀表板,專注呼氣與吸氣,他聽了只能吞嚥口水,用眼角餘光看看她。在記憶中,再也沒有比今夜更令人緊張的時刻了。他比第一次上解剖課還緊張,課堂上一個年輕男孩被剝開了皮肉,揭露出人體的奧秘;他也比結婚當天更緊張,大喜之日她的親友坐滿了教堂一端,另一端只有寥寥幾位他的同事。他的父母已經過世,妹妹也離開人間。這是一本令人愛不釋手的暢銷好書,感人的家庭悲劇。父親超乎常理的行為連帶影響了每個角色,竟然使得他所愛的人陷入絕望與自暴自棄。這是他當初怎樣也都想不到的。作者以真智慧,真感情描寫家庭歷程,人生抉擇,謊言秘密,重生救贖。這部小說令我心感動.所以強力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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