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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蟹女孩內心發熱衣你有腳臭困擾嗎情人分手後如何當回朋友該怎麼做?
丘比特的舞步
“先生?” 張伯圣唏哩呼嚕地吃著牛肉面,視線直接跳過頭版頭條的議事杯葛新聞,仔細閱讀市長黃大洲再度為捷運幣案向全体市民道歉的消息。 “先生?” 搞什么鬼!兩年前早該通車的大眾運輸系統,拖到現在仍處于道歉階段,那幫政府官員何時才能從“忏悔”進展到“彌補”,真正替百姓做點事情? “先生?” 對于這种令人不愉快的報導,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眼不見為淨。他隨手扔開頭版,翻出底下的体育專欄。 “先生!”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大喊,他嚇了一跳,抬頭直直對上一雙靈活的眸子。 好!直覺在心中喝彩。多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一雙瞳仁反射出晶亮的活力,真是個清靈有神,直像會說話似的。 他左右各看兩眼。這張桌子只有他一個客人,既然大眼睛的主人站在對面瞅著他看,那几句“先生”無疑是在叫他。 “你叫我?”最好再确定一次,畢竟以前向來很少被异性主動搭訕。 “嗯!”大眼睛點了點頭。“我肚子好餓,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身上又沒帶錢──”換句話說,這位先生,你可不可以當冤大頭,破費請我吃一頓? 請她一頓?那有什么問題?反正多一個吃面,价錢也不會貴到哪里去,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明哲保身比較要緊,他可不希望請她吃到一半,忽然涌進一批她的親朋好友,沖著他齊喊“我們肚子餓,身上又沒錢。” “你只有一個人?” “我發誓!”大眼睛舉起右手保証,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害他亂不好意思的,心中升起一句陳年老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吧!請坐。”他拉開椅子,轉頭吩咐面店老板:“再來一碗牛肉面,多切兩份豆干、一盤牛肚。” 面點小菜很快便送上桌來,只見大眼睛吃得狼吞虎咽,臉頰塞得像兩顆棒球。 這就是美女占优勢的地方,他暗想。即使在大塊吃肉、大口喝湯的時候,看在旁人眼中依然是嬌俏討喜,什么“不文雅”、“不端庄”的評語全給拋到九霄云外了。 她穿著一件嫩白洋裝,質地輕柔,襯著那身瑩白的肌膚,簡直亮眼得叫人移不開視線,走在大街上鐵定是所有男人注目的焦點──當然,這還必須等到她長大以后。至于現在,她頂多只能抱抱芭比娃娃,跟在大人后頭 著要去儿童樂園,因為大眼睛的年齡絕對不超過十歲。 “你叫什么名字?” “婉儿。”她百忙中抽空回答。 瞧她這副饞相,想必是餓得很。伯圣下意識為她拂掉臉頰上的蔥花,忽然忙不迭地收回手。 他瘋了?居然隨便碰陌生女孩的臉頰,最近性騷扰的新聞滿街都是,如果平白無幫為自己惹上這种見不得人的罪名,豈不是太嘔了? “你姓什么?住在哪里?” 她的小嘴巴騰不出空間說話,只好投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伯圣心中一笑,忽然有种無以名之的熟悉感。他似乎見過這張嬌麗的臉孔、這抹可人的笑靨。莫非是他朋友的女儿? “你的父母是誰?” 婉儿頭也不抬,繼續攻擊眼前的牛肉面。 瞧她神秘兮兮的模樣。伯圣向來討厭玩猜謎游戲,既然對方不肯合作,苦苦追問下去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他恰巧不是那种找不到答案晚上就睡不著覺的人。 “你自己慢慢吃,我會付錢。這里有一百元,如果想多切几份小菜,自己吩咐老板,我有事先走了。”伯圣從皮夾里抽出一張紙鈔放在桌上,掉頭就走。 “唔──”身后傳來一聲含糊的叫嚷。 他才邁出兩步,腰間忽然多了一雙小手臂緊緊圈住他。 “喂,你做什么?”他嚇了一跳。 其他客人已經開始注意他們,空气間彌漫著嗡嗡的低語聲,好奇的視線直接投射在他臉上,毫不避諱。 “赶快去吃面,你不是很餓嗎?”他有點狼狽了。 婉儿不肯放手,嘴里還含著一口面條,眼眶紅紅的似乎要沁出水來,她這副可怜相竟讓他莫名其妙地心疼了。 不過,心疼她的人可不只伯圣一個,其他客人的眼光中融入一抹責難,竊竊的私語聲越來越強烈。 “你不要丟下我不管。”她吞下面條,好委屈地衷求他。 這女孩表現出來的層弱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他現在頭也不回地离去,包准馬上被十個以上的人壓在地上,劈頭就是一頓好打。 從小到大仗著塊頭魁梧,打架方面他向來沒吃過虧,然而好漢敵不過人多,犯不著為了一個陌生小鬼和“輿論”過不去。 “我陪你吃面,總可以了吧?”乖乖牽著她的手走回去坐下,無奈的眼光落在手表上。 看來今天赶不上跑銀行一趟了。誰教他碰上一個大怪胎?而且還是眉目如畫、我見猶怜的大怪胎,叫人連對她生個气都很困難。 嚴格說來,他并不特別喜歡親近小孩,有時甚至覺得他們問東問西的天性挺討厭的。難得今天居然成為一個臨時保姆,還真叫“天有不測風云”哪!而且不知為何,他一直無法除去自己見過她的想法。 “吃飽了嗎?” 她終于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 “吃飽就好,我真的要走了,你乖乖回家,不要亂跑。”付完帳后,匆匆离開那群虎視耽耽的“監護人”。 生平第一次吃碗牛肉面吃得這樣惊險万狀!
“叔叔。” 張伯圣呻吟一聲,轉頭面對那位自動將他們的交情從“先生”晉級到“叔叔”的小跟屁虫。 “你一直跟著我做什么?我又沒有糖果可以請你吃。” 她笑得好嬌甜可人,卻依然不回答他的問題。 這是怎么回事?她為何不怕他呢?据他厂內業務員的說法,一旦他板起臉來,足以嚇跑所有買車的客戶,為何這副凶神惡煞的面孔偏偏對她失靈了?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他簡直在哀求了。 “不好,人家要和叔叔在一起。”她說的語气好撒嬌。“我喜歡叔叔。” 什么?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生喜歡上他?他該當它是個贊美抑或侮辱? “告訴我你父母是誰,我替你通知他們。”屆時非好好訓斥他們一頓不可。教女不嚴嘛! 小婉儿突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俏臉上寫滿失意和落寞,完全不像同年紀的小女生應有的表情──正因如此,伯圣不買她的帳。一番折騰下來,他已經知道小女孩是個演戲高手。 慢著,這會不會是人口販子安排的仙人跳? 以前曾听朋友提起類似的經驗,人口販子安排旗下的小鬼糾纏陌生人,然后跳出來大聲嚷嚷他或她誘拐別人的小孩,最后愛害者只好花錢消災。 “婉儿,你替誰工作?”他索性直接問了。 即使演技再好的人,面對詭計被揭穿的疑慮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吧! 誰知,她硬是沒有如預期中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不用工作啊!只要好好念書就可以了。現在雖然剛放暑假,我還是不能打工,否則就會變成非法童工。電視上都是這么教的呀!”她很努力地教訓他。 伯圣覺得額角開始隱隱作痛。有誰想得到他伯圣也有被黃毛丫頭訓話的一天?原來期望她只是一顆被人利用的小卒子,如此一來,他才能在那名虛构的人口販子身上發泄自己的怒气,此時卻連這份小小的心愿都落空了。 “真麻煩!” 伯圣首次希望自己曾有更多和小朋友相處的經驗,就不會像現在這般手足無措了。無奈的是──他沒有。好吧!一個大男人該如何處置莫名其妙送上門來的小女生? “看來也只好這么辦了。”他喃喃自語。 “辦什么?”她仍然不知死活,甚至得寸進尺地牽住他的大手。 “跟我來。” “去哪里?” “去一個很恐怖的地方。” 他故意嚇她,試試她的反應。像她這樣的小孩,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好,我跟我去。”婉儿笑得好開心,連步伐都是雀躍成分的。 他為之气結。這女孩怎么連半絲惊覺性都沒有?她的父母究竟是如何教育儿女的? “我會賣掉你哦!”他恐嚇她。“我真的會哦!” “叔叔騙人。”她根本不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伯圣仰頭,無語問蒼天。
十分鐘后,他走出警察門口。 “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他用力說服自己。“對于來歷不明的小孩,本來就是該將她交給警方處理。他們會找到她的父母,送她回家。” 既然如此,為何擺脫不掉心中的罪惡感?回顧身后,已經黏了他一個鐘頭的小影子忽然不見了,他反倒不太習慣,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荒謬的不舍。 不舍?太夸張了。他們非親非故的,沒理由舍不得她呀! “這位先生請留步。”一位值班警員自門口叫住他。 這回又有什么事了?他們查出他忘記繳罰單? “麻煩你進來一下,有几個問題想請教請教。” 他的眉頭糾結得几乎連成一線。剛才明明已經填好一大堆表格,還有什么事情好問的? “請坐!” 他被半押半推,安置在一張辦公桌前,對面有個老警察,此刻正以一副冰冷不悄的眼光斜睨他,另外一位主角──婉儿小姐在旁邊喝茶、吃餅干,笑靨如花。 “你是她什么人?”老警察的語气夾槍帶棍。 “我和她沒有關系。”他一頭霧水。為何尋獲遺失小孩的善心人士反而得到賊般的待遇? “小妹妹,乖乖告訴伯伯,你叫什么名字?”老警察臉色一改,現在十足像個慈祥可親的鄰家大伯。 “婉儿。”她甜甜的笑容擺明了想籠絡人心。 “好可愛的名字,誰替你取的?” “爸爸取的。” “爸爸叫什么名字。” “張伯圣。” 伯圣嚇一大跳,怀疑自己是否誤闖了某個時空。老警察的視線活像兩把利刃,戳進他無辜的胸膛。 “報上你的名字!” “呃……張伯圣。” 警察再度慈祥地面對婉儿。變換表情的速度簡直可以入圍金像獎。 “婉儿,你背不背得出來家里的地址?” “可以啊!台北市南京東路四段一0一號之三。” “年輕人,你的地址呢?”凶神惡煞的臉孔又出來了。 “南……南京東路四段一0一號之三。” “小婉儿,你記得爸爸的生日嗎?” “記得,民國五十四年八月十七日。” “喂,你的生日?” “我……五十四年八月十七日。” 三人同時緘默。老人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字:你是人渣;伯圣則張口結舌,盯著眼前笑意盎然的小禍水。 “她明明是你女儿!”指控的字眼如子彈般激射而出。 他完全呆掉了。“我……不是……我……她……” “不要否認,如果不是你女儿,為何知道這么多你的事情?” “我不知……” “自己有种生個女儿就得好好養,年輕人要有點責任感才行。” “她不是我……”“看你一表人才,想不到連自己的女儿都舍得丟棄。” “我沒有……” “念在你是初犯,警方不与你計較,我命令你立刻帶她回家。”老警察重重捶桌子一拳。 “她不是我女儿啊!”他急忙逮著空檔大嚷一聲。 “你還降否認!”老警察的气焰比他更盛。 他連忙辯解:“警察先生,我确實是在路上撿到她的。我根本還沒結婚,哪來的小孩?而且你自己算算年紀,我今年才二十九歲,這小女孩看起來倒有十歲了,怎么可能是我女儿?” “八歲。”婉儿快樂地糾正他。 警察從鼻孔里哼出一口冷气。 “你自己看看,她那對眉毛、眼睛哪一點長得不像你?” 冤枉啊!全世界誰的眉毛、眼睛長得不是這副模樣?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哦──我明白了。你還沒結婚,二十歲起當上單身父親,現在嫌孩子絆手絆腳不想養了,所以帶到警局來謊報遺失,看看我們是否會將她送到孤儿院,另外找人收養她,對吧?” “我……”台灣居然有想象力這么丰富的警察? “還不快帶她回去?如果你再重施故技,警方立刻控告你惡意遺棄!” 砰!紙鎮代替惊堂木重重敲在桌子上。 結案!B
孟影倩把照片舉高到面前一個手臂長的距离,對其中光影變幻所制造出來的絕美影像扮個鬼臉。 “幫我推掉吧!”照片放回桌上,她的簽名龍飛鳳舞地揮洒在最后一張宣傳照背面。 “小姐!”她的經紀人夏先生怪叫起來。“明明是你自己挑明了,下部戲只肯扮演這种角色,我好不容易相中一部品質和价碼都能符合你要求的劇本,你現在反倒叫我推掉,沒搞錯吧?” “沒辦法,小女子最近染上職業倦怠症啦!”她懶洋洋地癱進沙發里。 “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瞪住她。“我沒听錯吧?你過去八個月只接過一部片子,兩個月前已經殺青了,現在居然‘有空’染上職業倦怠症?” 她挑起一道弧度优雅的柳眉。“倦怠症不分工作年齡,說來就來,我也沒法子。”反正我又不缺這份片酬生活!她保留最后一個想法沒有說出口。 夏先生卻立刻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說真格的,孟影倩這型的女人真教所有經紀人又愛又恨。她具有一股天生的明星架勢,不僅包含容貌的美艷,更兼有難以言喻的華貴气質,注定站在熒光幕前接受影迷的傾仰。任何經紀公司一旦网羅到她,說現實些,等于找到一株搖錢樹。他很慶幸自己當初眼光好,在眾多CF模特儿中,一眼相中她的潛力,經過兩年的雕琢培育,造就出亞洲地區最耀眼閃亮的電影紅星。 然而,麻煩就出這里。孟影倩的貴族气息其來有自。她的家境非常富裕,父親是個白手起家的飲業巨人,母親是政界大老之后,自己又是個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獨身女,男朋友王磊的后台更是硬邦邦的,向來呼風便得風,喚雨便得雨。當初加入模特儿的行列只是出于玩票心態,踏進電影圈大紅大紫后她也不覺得特別稀罕,偶爾來個小小的罷工,只要不違約,他也奈何她不得。 “我的大小姐,”他直嘆气。“你這次會倦怠多久呢?給我一個确切的時間吧!” 她阿沙力得很,毫不拖泥帶水,伸出四只纖纖玉指。 “四個月?”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很久呀!你不怕影迷忘記你?” “忘了就算了。”她還稀罕嗎?提起背包就往門外走。 “小孟,有沒有商量的余地?”他猶不死心,眼巴巴追到門口,只來得及見她回頭皺皺鼻子。 七月的艷陽比老虎還難忘,柏油路面隱隱出現陣陣上升的霧,騎樓下的陰影雖然陰隔了烈日的曝晒,卻驅不散空气中沉滯不動的暑意。 孟影倩走向停車場,悶悶不樂地嘟嚷著。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好事惹的禍。 當初只為新鮮感作崇,允諾朋友成為他的電視廣告模特儿,誰知居然一炮而紅?走紅也就算了,誰知居然引來那位夏娃經紀人?引來他也就算了,誰知她居然拍起電影來?拍電影了也就算了,誰知居然把她捧得更紅? 哈!這下可好,晚上出門買吐司面包都得戴墨鏡,活像個通輯犯似的,人生至此,有何樂趣可言? 所以,說來說去教師自己好事惹的禍。 基本上,她是個沒什么野心的女人。熒幕上風情万种、冷艷迷人的面具全是假像,真實的孟影倩開朗隨和又好相處,絲毫沒有半點明星架子。 她這輩最大的期望是和母親一樣,找到一個心心相契的終生伴侶,不需要有炫人的外表、傲人的財富,只要能和她真心相對,執手到老。母親當年既然能放下一切身段,陪父親披荊斬棘而造就今日的事業,她孟影倩照樣能做得到。 不過,在覓得如意郎君之前,她還是盡快調适自己幕前幕后的兩面生活吧! “剛才應該說五個月的。”她不無遺憾地搖頭,低頭尋找車鑰匙。 “阿姨。”稚真的嗓音在她身后細細叫喚。一回頭,卻見到一尊洋娃娃站在身后。 洋娃娃? “阿姨,幫我簽名好不好?” 她回身打量。哇,好漂亮的小女生!她相信自己即使幼年時,都沒有眼前的女孩長得標致。一身細柔的肌膚似乎掐得出水來,嘴角處嫣然上揚的櫻唇,配上五官中最引人注目的大眼睛,會被人誤認為洋娃娃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蹲下來和小女孩平視。 “婉儿。”悅耳的聲音自瓣唇間輕吐出來,無論在視覺或听覺上都是一种享受。 影倩直覺對她升起親近的好感,這女孩不知如何讓她有一种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的父母呢?”她四下張望,沒有見到任何大人陪伴在女孩身側。 “我沒有爸爸、媽媽,只有一個張叔叔。”她嘴角下垂,裝出一副惹人怜愛的小棄儿模樣。 “你的張叔叔呢?”原來小女孩是個孤儿。 “在家里。” 慢著!這是什么意思? “婉儿,你住在哪里?”她优雅的眉頭皺起一個小褶。 “南京東路四段。”小女孩顯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而那位“張叔叔”居然放心讓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獨自從南京東路四段路來信義路三段? “張叔叔不會擔心你嗎?” 小婉儿綻開一朵天真的微笑,對她搖了搖頭。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有這种不負責任的大人,難怪幼童的失蹤率和綁架案件節節升高。她霎時對張某人產生极度的反感。 “婉儿,到阿姨家玩好不好?我們到時候再打電話給張叔叔,叫他不要擔心。”影倩漾出最無害的笑容,心中已經准備好一堆“阿姨是好人”、“不會誘拐你”之類的說詞。 “好啊!”小女孩開開心心地繞過車頭,坐進前座。 所有言論卡在喉嚨間,英雄無用武之地地折吞回腹中。她啼笑皆非,只好隨著小女孩坐進車內。 看來這位婉儿小姐很容易相信別人呢!相形之下,那個“張叔叔”輕率的態度就更令人發指了。
林淑慧宛如中了定身術,呆望著三公尺外光鮮亮麗的賓士五00敞篷跑車──不,更正确的說法是,呆望著跑車蓋上色彩繽紛的“印象派油畫”。 她勉強安慰自己。或許這部跑車只是“看起來”很像賓士,其實是一輛嘉美。畢竟在中國大陸,連三輪車都可以在車頭上裝個賓士標志,誰規定台灣的嘉美不可以? “對不起,借過。”愉悅的男中音在空气中震動。 她轉身的速度慢到足以列入世界紀錄。一張有些眼熟的面孔配上一雙飛揚的黑眸映入眼中。然而,最令她心惊肉跳的目標卻是那串握在手中的車鑰匙。 鑰匙環中一個銀灰色鐵圈构成,圓心部分呈放射狀畫出三條半徑,平均等分圓周為三道弧線。這是所有愛車人共同的語言──賓士。 “這輛車……不是你的吧?”她猶抱一絲希望。 “是,而且是我親自改裝的。”驕傲的笑容頓令她跌入絕望的深淵。“林小姐,你想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淑慧發現自己的嘴巴很不优雅地張大,連忙閉上。 “你認識我?”不會這么衰吧? “原來你沒認出我。”他的微笑轉為尷尬。“我是王磊,你父親汽車材料行里的常客。我們見過几次面。” “你就是那個紈……”她硬生生咬住舌尖,將剩下的“褲子弟”三個字吞進肚子里。 千万不要亂說話!無論如何理虧的人是她,如果再讓她這副向來坦白到會得罪人的脾气,把局面越搞越僵,后果將不堪設想。 “對,我就是那個‘玩’車的人。”王磊目光一閃,似乎明白她險些脫口而出的評語。 她暗暗呻吟。 天哪!誰的車子不好砸,偏偏砸中熟人的車,這下子還逃得掉嗎?根据她對王磊微薄的了解,他的父親恰巧是那种逼財政部長下台后,還能大刺刺地向新聞界放話:“我可沒說不讓他做下去”的財經界重量級人物。 當然,他的背景顯赫与否并不重要,反正和她林淑慧風馬牛不相及;但是,有著這种背景的人通常不太可能開輛冒牌賓士,這點可就很重要了。 她盡量站在正前方擋住他的視線,這基本上不太容易,因為淑慧一百五十二公分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她只好一改以往對陌生人愛理不理的態度,拼命找話說,使他的視線暫時集中到她臉上。 能拖一時便是一時,等到她想出該如何善后再說。 “還好啦!一般中上家庭都買得起。”他聳聳寬肩,不怎么在意。 這個回答明顯是在自欺欺人,不過王磊并不打算說出真正的行情。不知如何,這位林小姐對他的態度冷淡無比,似乎認定他是個游手好閑的花花公子,只懂得香車和美人。天知道他的“香車”也不過眼前這輛賃自己力量一點一滴改裝起來的敝篷跑車,美人也只有那位青梅竹馬的死党孟影倩。 一旦讓她知道這輛車的价格,林淑慧絕對會將他打壓三級,然后在“跑車价值”和“足以拯救非洲十万飢民”中間畫上等號。雖然她對他無足輕重,但是隨便被別人看輕的感覺總是令人不太舒服。 “你的一……板金很貴嗎?” “這必須看看板哪個部分。”真難得她對他的愛車如此興趣。 “引擎蓋呢?”她小心翼翼地縮短范圍。 “嗯……可能得花上一筆錢。引擎蓋的面積相當大,板金之后必須烤漆。而新舊漆會有明暗上的區別,所以遇上車身大范圍的烤漆,我通常會全車重烤──”她越听越惊心,不安的表情終于引起他的警覺。“你沒事問起我的引擎蓋做什么?” “呃……”她死瞪著他襯衫上的第一顆鈕扣,拼命轉動腦筋想著該如何回答。 王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上個月公司捉到一個盜用公款的職員,臉上心虛的表情和她現在一模一樣。不行!還是自己親自檢查一下比較保險。 他繞過這塊“擋路磚”,視線落在雪白的賓士跑車上,“搞什么……啊──我的車!我的車!” 淑慧捂住耳朵抵擋他的暴怒,四下偷偷張望一眼,看看有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讓她躲起來。 “我的寶貝車,怎么會變成這樣?”他气急敗坏地沖回來揪住她。“是我弄的?” 饒是她個性再漫不經心,闖了禍也知道要害怕,螓首壓得好低,細如蚊蠅的聲音回答道:“好……好象是。” “我和你有仇嗎?你這樣破坏我的車。”他整張臉都气紅了。 淑慧囁嚅。“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在七樓粉刷陽台,油漆桶放在欄杆上,手肘不小心……撞到桶子,結果它就……飛出去,掉在你的引擎蓋上。” 王磊欲哭無淚。打量引擎蓋上气勢縱橫的油彩,擋風玻璃上有三分之二的面積全讓油漆給毀了。 “那片黃黃的東西是什么?”他厲聲質問。 “乳膠漆。”她偷偷抬頭瞄他一眼,心里納悶:這人也未免遲鈍得太過分了,連乳膠漆都認不出來。 “那片清水漬呢?”他顯然很喜歡這种理直气壯的地位。 “松節油。”她終于忍不住回問:“你從沒刷過油漆嗎?否則怎么會連松節油都不知道?” “你還敢頂嘴?”他瞪她。 這女人也不未免太遲鈍了,她居然不替自己毀了一輛名車而擔心,反而教訓起他油漆的事情來著。 “噢!天哪!還撞凹了一個大洞!” “……其中一桶掉下來的油漆還沒拆封。” “沒拆封?”渾厚的男中音已經變成狂吼的男高音。她愁眉苦臉地听著他發飆的叫聲,可以想見自己辛辛苦苦攢來的銀行存款就這樣長翅膀飛掉。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賠給你就是了。”她真是搞不懂。王磊有必要為了一部沒有生命的机器,發這么大脾气嗎?“我的朋友有間修車厂,他應該能修好你的車子。”看來非找伯圣搬救兵不可了! 他根本懶得理她,繞著心愛的跑車走一圈。 “啊──那是什么?” 忍耐!忍耐!她提醒越來越覺得無趣的自己,眼光隨著王磊憤怒的食指望過去,敝篷車內的真皮座墊上,揮洒著一幅精彩絕倫的“潑墨山水”。 “原來在這里。”她喃喃地自語著。“我還以為那罐藍色的油漆沒有掉下來呢!” 喔──他的DE賽車座椅,全套核桃木飾板,特地從意大利原裝進口,上個星期才換裝上去,花了他二十五万。居然被一桶价值不到兩百元的漆給毀了。 他連呻吟的力气都消失了。 “我又不是賠給你,你何必擺臉色給我看?”她終于想起來自己也可以生气,連忙揪住他的小辮子。“而且你也有錯,怎么可以在人行道上隨便停車?” “因為我只是臨時停車,否則怎敢不把篷子拉上?我才离開不到三分鐘,視線移開車子不到三十秒,怎么知道你居然會用一堆油漆淹死我的車子?” 她實在忍不住被他描繪的形容詞給逗笑了。瞄見他目露凶光的狼狽相后,連忙告誡自己專心一點。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已經答應賠你了嘛!”她想起父親的告誡:這年頭人人怕惡漢,于是努力板起臉孔。“再說,人行道上也不能臨時停車啊!” 他气坏了,死盯著她勉強想裝凶卻偏偏有些心虛的表情。 賠?她賠得起嗎?家里開汽車材料行,雖然生意不錯,但終究只是間小店面,她拿什么來賠?再說,那家店屬于她父親的。她長這么大了,好意思再向家里伸手嗎? 算了,這些都不是他的問題。發生這种事算他倒楣,自己認了吧! “好,就讓你賠,我會把車子拖回原厂修理。”至于最后由誰付錢,他自己心里有數。 淑慧的臉垮了下來,此刻終于真正感受到危机意識。吾命休矣!如果拖到伯圣厂里,大伙都是一家人,价錢好談。但是拖原厂?這种富家子弟就不懂得体恤別人嗎? “原厂就原厂1”豁出去了,輸人不輸陣。 瞧她那副橫眉豎眼的模樣,王磊的怒气稍微微降低一點點。原來貌不惊人的林淑慧,生起气來還挺可愛的。 今天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強烈的情緒,以往總看她心不在焉地招呼他,一轉頭卻馬上將這人忘得一干二淨,有時連他何時進店或出店都沒注意到。 “把你家里的電話號碼留給我。” 淑慧對他頤指气使的口吻反感之至,良心的苛責卻不容許她留個假電話,反正大家日后碰面的机會多得是,躲不掉的。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電話號碼,王磊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掩飾嘴角微揚的弧度。
孟影倩大小姐的住所翌日早晨陷入一場混亂。 “把打蛋器拿出來……等一下!啊──”她尖叫,沖上前扯下插頭。 婉儿手中提著打蛋器,目瞪口呆地盯住廚房內四處飛濺的蛋液,影倩帶著相同的表情站在身旁,瞪向那台無辜的打蛋器。 “怎么會這樣?” “好問題,”影倩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用力點頭。“我去找說明書,你稍等一下。”一分鐘后,她大聲朗誦說明書的內容。“上面說:‘切記將電源關閉后方可拿出打蛋器,以免造成內容物四處飛濺之現象’。” 兩人面面相覷。 好吧!實驗失敗,她們都不是洗手做羹湯的料。 “我們干脆別煮了,阿姨帶你去晶華吃早餐。”這是唯一能讓她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填飽肚子的方法。 婉儿立刻雀躍万分,七手八腳抹掉臉頰上的蛋汁。 “好啊!吃完早餐我們回去找張叔叔。” “‘你’回去找張叔叔。”影倩糾正她。“阿姨和王磊有約,待會儿得去見他。” “可是──”她還想反駁。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兩人的談話。影倩有兩支電話,其中一支被她戲稱為“公用電話”,開放給泛泛之交、公司的人或影迷們,現在作響的無線電話則只有寥寥几位好友或家人知道。 “快去換衣服!”她拿起話筒時兀自交代婉儿:“穿昨天買的那件鵝黃洋裝,很可愛──喂,我是影倩。” 彼端沉默半晌。“……我不認為黃色洋裝适合我,你有沒有其他建議?” 是王磊。她失笑,連忙道歉,結果這家伙是打電話來取消約會的。 “為什么?”她有些懊惱,原本計划兩人提早見面,可以順便把婉儿介紹給他! “上午我有個生意會談,下午則想回修車厂看看。”只听到王磊唉聲嘆气地抱怨。“我的車被某位女士給毀啦!” “誰敢動你的寶貝車?”她又惊訝又好笑。 早想染指王磊的車子好久了,他偏不肯割愛,這廂報應不爽,天道得償! “你不認識她,有机會再讓你們見面。她是個挺──難以形容的人。”這是他所能想到最貼切的形容詞。 “我等著。”影倩笑嘻嘻地回答。 此時若有記者听見他們的交談,鐵定會跌破眼鏡,然后馬上赶回報社發稿,標題為:企業少東移情別戀,美艷女星淪為下堂。 只有兩位當事人明白,他們的友誼從不曾摻入愛情的色彩。說真的,如果你打三歲起脫光光和一個六歲的小毛頭洗澡洗到五歲,長大后想將他當成一個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情人來談情說愛,實在有點困難。畢竟他身上“可觀”的東西全被你看遍了。 匆匆話別,她挂上話筒直偷笑。以前從未听過王磊用這种口吻提起任何异性,看來他的春天就要來臨了。 “阿姨?”婉儿扯一扯她的衣袖。 “咦?你還沒換好衣服?” “我剛才偷听你講話。”如花的笑靨看不出絲毫愧疚感。“你和王磊叔叔今天下午不見面了,對吧?” 王磊叔叔?她叫得倒是蠻親熱的,兩人還沒見過面呢!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盤,趁早省省吧!”從昨天起,小婉儿就千方百計想推銷“張叔叔”給她。“別异想天開了,快去換衣服──”話題又被打斷,這回輪到她的“公用電話”響了起來。 准是夏先生來要人!他總是算准她“神智不清”的時刻鼓吹她接片子,偏偏大小姐今天起了個早,他可失算了! 她拿起話筒劈頭就喊:“沒用的,說不接就不接。” 對方靜悄悄的。她扮個鬼臉,看來吼錯人了。 “喂?我是孟影倩。” “……” “再不說話我要挂斷嘍。” “……我愛你。”嘟── 挂斷了? “神經病?”婉儿飛奔到她面前轉個圈圈。 騷扰電話馬上被拋諸腦后,她眼睛一亮,開心地和小女孩一起轉起來。“好漂亮!婉儿長大以后一定迷死人。” “謝謝。”婉儿雙瞳漾出欣悅的波光。“爸爸常說我的媽咪一樣漂亮哦!”說完快快樂樂地跑進起居室。 影倩滿心納悶看著小女孩花蝴蝶般飛到長鏡前打量自己。如果婉儿是個孤儿,為何提到她父母時完全不覺得傷心難過? 這女孩有時候還真是神秘莫測.伯圣走進浴室洗把臉,沖洗掉手上的油污。 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婉儿居然連通電話也沒有,教他如何能靜下心來工作呢? 他整個早上全在發呆中度過,臉色難看得令几名手下以為他又犯牙痛──認識張伯圣的都知道,遇上他牙痛時,閑雜人士最好退避三舍。 “如果被我遇上,鐵定打她一頓屁股。 說歸說,倘若小家伙自己不出現,想在台北街頭偶遇到她的机率等于負數──比零還不可能。誰能料想到,當初讓他的日子頭痛异常、恨不得婉儿沒有纏上身的想法,居然在小家伙离開之后回過頭來反噬他?現在他反倒希望小黏人精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讓他繼續頭痛。 “叔叔。”上天似乎听見了他的心愿,一道鵝黃的人影倏然奔進店里,軟軟甜甜的童音快樂地呼喚。 他連忙沖出浴室,險些撞到一名學徒,婉儿姑娘俏生生地站在眼前。“婉儿,你終于回來了。”他又惊又喜,眨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你變得好漂亮!” 一頭青絲用黃色緞帶扎成兩個可愛的包包頭,粉嫩的臉蛋泛出苹果紅的光彩,婉儿一改平時的頑皮模樣,變成一個好生可愛的小家碧玉。 “為何不打電話回來?我好擔心你又迷路,被坏人給騙走。”原定打她一頓屁股的念頭頃刻間拋到九霄云外,抱起她從頭到腳看個仔細。 旁觀的技工偷偷松了一口气,遣學徒到隔壁的代理店傳話,低气壓已過,老板的心情拔云見日。 “我記不得你的電話號碼。”她從他怀中下地,扯著他的手往外走。“叔叔來,介紹你認識一個很重要的人。” 伯圣的注意力全部投注在她身上,此時此刻,不可能有任何人比婉儿重要。“你媽咪嗎?你終于找到她了?” 她神秘兮兮地搖頭。“就是她──孟阿姨。” 他在門口霍然停住。是她!那個電影明星孟影倩!還以為婉儿真有個母親呢!原來只是找借口看她的偶像去了。 常听人說電影明星的美貌最不可靠,卸了妝后慘不忍睹,沒想到這位孟小姐只上口紅的模樣竟然美得可以!不過就算她漂亮好了,那又如何?戲子終歸是戲子,無論外表多么純洁善良,花邊新聞照樣鬧。在他眼中,當演員的女人沒一個是良家婦女。 “孟阿姨,他就是張伯圣叔叔。” 影倩仔細打量眼前塊頭魁梧的男人。看上去比她大個五、六歲左右,濃眉峻目,談不上是很有個性,比一些當家小生有型多了。 見到這男人,你只會想起三個字──死硬派。 十個字也成──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此刻他盯著她瞧的眼神并非她習于見到的惊艷或諂媚,而是──天哪!她沒看錯吧──不表贊同和不屑。 從小到大她孟大小姐向來只有被人捧在掌心呵護贊美的份,誰敢而且舍得用這种眼光看她? 她勉強維持禮貌向他點頭打招呼。 她有必要擺出這副紆尊降貴的表情嗎?伯圣的反感立刻加深一層。 沒錯,像他這种烏漆抹黑的修車厂,本來就不是她那种天之驕女應該光臨的地方,她這种千金小姐就該去那种豪華餐廳、夜總會,來他這种厂里實在污蔑了她那种人的身份。 他當然可以請她到隔壁明亮光鮮的汽車代理店坐坐,不過,他何必? “孟小姐,謝謝你送婉儿回來。我本來以為她有個母親,不好意思留住她。既然她沒有,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再次謝謝你帶她回來。”說完腳跟一轉,牽著婉儿就想走回店里。 且慢!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影倩气得俏臉生暈。他這是什么態度?嘴里說些道謝之詞,表現出來的根本不是這么回事。她從沒見過這么不懂禮貌的人。 “慢著!”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她的台詞意被小婉儿搶先喊出來,影倩對她煞有默契地猛點頭。不愧是婉儿,深得我心! “叔叔,”她漾出一朵百試百靈的央求笑容。“孟阿姨一大早起床煮早餐給我吃──”他怀疑地瞄影倩一眼,提醒自己別忘了替婉儿買包胃散。“又帶我到麗晶吃點心──”看來她的确很細心地照顧婉儿,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下來。“去班尼頓買衣服──”确實把小姑娘打扮得很可愛,他的臉色更溫和了。“還去電影院看‘恐龍小叮當’……” “什么?”伯圣大吃一惊,所有好臉色一掃而空。“你帶她去看那种神怪片?那种劇情有礙婉儿身心發展,人知不知道?” “那是普通极的電影,婉儿沒理由不能看。”她不甘示弱地反擊。 “听我說嘛!”引起爭執的主角用力搖著兩人的手。“你們兩個不要一見面就吵架,讓我把話說完。” 兩人住口,依然瞪住對方。 “叔叔,”婉儿赶緊把握机會。“孟阿姨今天陪了我大半天,好辛苦哦!現在已經十二點半,我們找她一起吃午飯吧!” “沒必要!” “不用了!” 兩人現在倒是挺有默契的。 影倩掉開頭不看他。“我本來以為你是婉儿的親人,所以才送她回來。既然你們非親非故,婉儿還是跟我住吧!”她牽起婉儿的手。“我們走。” “別想!”他干淨利落地回絕,牽起女孩另一只手。“是我先發現她的,她自然應該和我住。婉儿。婉儿跟我住!” “不,她跟我住。” 兩個人簡直像爭著同一根骨頭的狗,視線在空中霹靂交會。 “婉儿,你跟誰?”异口同聲詢問夾在中間的小人儿。 婉儿用力甩開兩人的手,气呼呼地雙手插腰。“我肚子餓了,吃完飯再說!”C
影倩沒好气地瞪著上桌對面的粗魯男子,他正殷勤万分地為婉儿挾菜舀湯,噓寒問暖,唯獨對她這名嬌客視而不見。 太可惡了!她終究是他的座上客,無論他歡迎与否,基本禮節總該表現出來吧!從沒見過這么沒有紳士風度的男人! 她在心里默默改編張洪量的成名曲:
莫名,我就討厭你! 深深地憎惡你!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你知道我在瞪你嗎? 你如果真的懂禮貌! 又怎會讓難吃的菜陪我撐過? 你知道我在瞪你嗎? 你如果真的有頭腦, 又怎會讓握筷的手在餐桌顫抖? 你知道我在瞪你嗎?
伯圣知道! 他的注意力乍看之下全部放在婉儿身上,其實每根神經正敏銳地知覺著影倩的一舉一動。 美女嘛!哪個男人不愛欣賞?活色生香擺在眼前,又不用花錢上電影院人擠人,不看白不看!他只是好奇她這般死瞪著他,為何不會將筷子上的食物送錯地方? “婉儿,多吃點雞肉,你一定餓坏了!”他挾塊鹽水雞放進婉儿的碗里。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影倩暗暗火大。這是什么話!好象她孟影倩照顧不同,餓著婉儿似的! “婉儿,”她笑得虛情假意。“沒錯!可別餓著了。孟阿姨等會儿帶你去吃大餐。” 伯圣嘲諷地瞥她一眼。“婉儿,人家千金大小姐吃不慣我們的粗茶淡飯,你可得小心些,日后別養得和她同樣嬌貴。” 影倩眯起眼睛,气得牙痒痒的。“婉儿,嬌貴倒是無所謂,只要記得維持應有的禮節和教養就行了!” “婉儿,想不到這世上不懂人間疾苦的井底之蛙還真多,總以為每個人都請得起家庭教師到府上傳授國際禮儀!” “婉儿,原來台灣也有這么多記憶力不好的可怜虫,連國小時‘生活与倫理’課堂上教導過的基本應對技巧都記不得!” “婉儿,她──” “婉儿,他──” 婉儿挫折万分地放下碗筷。“你們別再吵了啦!” 真奇怪!這兩人私底下對她好得不得了,關怀備至、体貼入微,偏偏碰在一起時卻像鐵板撞上鋼筋──火花四冒!他們兩人按理說應該恩恩愛愛,攜手步入禮堂才對。怎么會出現這种水火不容的局面? 伯圣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幼稚,完全不像個二十九歲的成年人,但他就是討厭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態度,仿佛坐在這里吃些其他兩千万人口每天必吃的食物有多么委屈她。 好歹他張某人也算是個老板級人物,名下三家進口車代理店皆位于市中心繁榮的地段,他本身更是個聲譽頗佳的修車界高手,即使比不上她電影紅星的百万身价,卻也稱得上略有資產,她賃什么擺臉色給他看? 她那种目空一切的態度,再加上他向來最瞧不順眼的演員身份,他實在很難克制自己不去挫挫她的銳气。 同樣的,影倩覺得她這輩子還從沒气得這么厲害過。這位張某人以為他是什么東西?居然敢用那副批判的眼神打量她! 他方才下廚時,發現她不會洗菠菜,冷言冷語地暗示她是個隨時等著佣人服侍的富家千金,談到她的事業時,更過分地影射她像個只會賣弄色相的花瓶,而說起家庭背景,簡直在當眾指責她是社會上特權階級的寄生虫! 拜托!長得漂亮、家庭有錢、事業成功難道是她的錯?他憑什么擺出這种鄙視她到了极點的身段? 如果不是為了接婉儿回家,她才懶得留下來看他那副嘴臉! 她放下筷子。“婉儿,吃飽飯就該走了!別打扰人家做生意。” “多謝好意!”伯圣代婉儿回答,當然不會有好口气。“不過婉儿還是跟我住比較好,免得打扰你的社交生活!”他特意強調最后四個字。 影倩懶得和他爭論,直接問這位小主角。“你自己覺得呢?” 婉儿左右為難,誰也不能得罪! 看來這兩人惡念很深,她只能采用個別戰術一一擊破。根据她電視上看來的經驗,談戀愛時通常由男方主動,她還是從伯圣這頭先下工夫吧! “我在張叔叔這邊住得習慣些,還是留下來好了。”伯圣聞言立刻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怎么可以?”影倩直覺說出掠過心頭的第一個反對理由。“你會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 他的臉色馬上沉下來,冷笑的嘴角勾出一抹不屑。 影倩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這下可好!她表現得簡直像個勢利鬼,鐵定更落他口實,惹他反感! 被這种可惡的男人討厭,光想就覺得無法忍受。 她打量這一大一小,決定暫時撤退。“好吧!我日后再和你聯絡。張先生,請惠賜一張名片吧!” 伯圣遞上名片。“失禮,經費有限,沒有鍍金,委屈您收下,真不好意思。” 影倩對他尖酸的語調悶哼一聲。 他遲疑一下,在上面添了几個數字。“這是我的行動電話號碼,免得婉儿和我出門時你找不到我們。” 她似乎有些惊訝他的設想周到。“多謝!原來你挺細心的,外表倒是看不出來!”仍然要忍不住酸他一下。 “拜托!別又來了!”婉儿覺得自己實在欲哭無淚。 這個房間里,究竟誰才是大人哪? “好吧!我先走了!”她躊躇半晌,終于勉強自己向他道別。“再見,山頂洞人先生,沒事帶婉儿來玩!” “我會的!” “我只是在說客套話!” “我也是!” 兩人立刻瞪住對方。 她忽然 哧笑出聲來,拍一拍小家伙的頭离開公寓。 他看著她露出笑意的嬌俏模樣,不禁失神一下。 他發了什么神經把大哥大號碼寫給她?平時惟有在外出拖吊故障的汽車時,他才會隨身攜帶行動電話,而遇上這种狀況時,婉儿自然會留在店里等他回來。孟影倩若是撥通這去號碼,通常只找得到他張伯圣。他又何需多此一舉? 伯圣回過身來,婉儿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他。 瞧瞧她!這种老謀深算的表情哪里像個八歲的小鬼? “笑什么?”他有种“被逮著了”的感覺。 “沒事!我要去看重播的‘一代皇后’,以前沒看過。”她蹦蹦跳跳地跑進客廳,留下伯圣在身后狼狽地看著她。
影倩坐在梳妝台前,盯住鏡中清麗絕艷的反影。 “那個穴居人,”她喃喃地低咒,“山頂洞人,類人猿。” 自從下午返家后,她每隔几小時就會坐回梳妝鏡前檢查自己,瞧瞧她究竟是哪個部位長歪了,哪件衣服沒穿好,致使他態度惡劣到极點。 結論是,她漂亮得足以立即接受現場專訪。 “好吧!我的外表沒有出錯。那么,是我態度的問題?” 拜托!她剛開始可是禮貌周到,他才是先挑舋的人,面對他那張鐵板臉,誰還能挂出一副無所謂的笑靨? “可見,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 她承認,比起普通女孩她或許嬌貴了些,但這是生活環境使然。在演藝圈中,像她這般洁身自愛又沒有明星架子的藝人可謂鳳毛麟角,他能認識她這种好脾气的人真該偷笑了,還敢挑剔她? “有眼無珠的呆瓜!”她忍不住覺得委屈。 目中無人的角色她并非沒見過,以往向來采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作法,可是這位張伯圣卻和她共同“臨護”一個小女孩,她想避也避不開。而且,她也不太确定自己想避開他,畢竟有人可以斗嘴吵架也是挺有意思的。 從小到大,誰不是凡事讓她三分?哪有人像他這般說話不留余地? “憑我的聰明才智,會吵輸你才叫活見鬼。”她得意地笑。 鈴!鈴!鈴! 在哪!又是那去公用電話。今天的電話為何這么多? 回來時听到答錄机傳來夏先生的留言。果不其然,又想哄騙她接下片約。 原本閑著沒事做時都想鬧罷工了,現在更冒出婉儿和張伯圣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放棄不誤正業的樂趣,跑回片場做牛做馬? “喂?”最好小心些,可別又認錯人鬧笑話。 “……孟影倩?”一個明顯經過變聲的嗓音。 “我是。”她娥眉微蹙。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早上打過一次電話的騷扰者。 “我好欣賞你……崇拜你的一切……” 好恐怖的聲音,夾帶著喘息。“你是誰?” “……我是你最忠實的崇拜者,永遠站在人群中看著你,永遠!” “你何不告訴我你的大名?咱們可以做個朋友!”她悄悄按下錄音鍵。 “……我正看著你……” 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脊梁。“你從哪里看著我?” “……你把紫色穿得好美!好美……”電話切斷! 影倩低頭打量自己淡紫色的浴袍,身体倏然一連串的戰栗网住。 他看得見我! 她挂上話筒,連忙鎖上所有窗戶,拉攏窗帘。 鈴!鈴!鈴! 又是那支公用電話。 她渾身僵住,牆上的分机在她眼中變成一只噬人的怪物。 鈴──鈴── 她緊盯住它,告訴自己別去理它。 五聲、六聲、七聲……鈴聲固執地響個不停。 她驀然發狠搶起听筒。“你到底是誰?” “我是王磊!口气這么沖,吵醒你啦?” 她腳底發軟,空虛無力地靠回牆上。“你神經病啊?沒事打這支電話做什么?我的無線電話又沒坏。” 王磊在話筒彼端挑高眉毛。“曾几何時我打電話給你還得挑號碼?” 她虛弱地長長吁了一口气。“沒事!是我自己反應過度,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晚?現在才九點十分。”影倩的口气不太對勁,他立時關切起來。“你還好吧?听起來怪怪的。需不需要我過去看看人?” 有一瞬間,她几乎想向他吐露這几天連連接到的怪异電話,然而訴苦的言語到了嘴邊,終究再鑽回肚子里。何必為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連朋友也要操心呢? “不用了,我剛才看了一出恐怖片,有點疑神疑鬼,一會儿就沒事!” 這并不是她第一次接到影迷的騷扰電話,通常它會持續兩、三個星期,不去理它就會自動停止。她竭力壓下心中不同于以往的畏懼感。 “你不會是特地打電話來找我串門子吧?”她努力裝出輕快的語調。 “我念念不忘自己欠你一頓大餐。如何?明天有沒有空?” “當然!”兩人約好時間、地點,她保証自己一切OK后方才收線。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交情自是不同! 一旦沉寂下來,這間華麗的大宅首次在她眼中顯得空蕩寂寞。 她猶豫著拿起電話,按下几個熟記于胸的號碼。 “喂?”兩聲鈴響后,伯圣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際。 她怕然不安的心跳奇异地在他有力的語气中平穩下來。“我是影……呃!孟……”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自稱自己。 “是你?”他立刻從這几個斷斷續續的字眼中分辨出她的身份。“你是孟……呃,影……”他似乎也無法決定該如何稱呼她。 她淺淺一笑,緊繃的情緒完全松馳下來。“我是小孟!” “噢!對,小孟!”他顯然對她自顧提供一個稱謂松了一口气。 話筒兩端同時陷入沉默。 “你有事嗎?” “沒事,我只是……”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怎會打這通電話。“我想和婉儿說話,她睡了嗎?” “睡了?我哪有那么好命!”他苦笑一聲。“剛才和我搶一個小時的遙控器,現在總算肯乖乖云洗澡了。” 她輕聲嬌笑,好渴望自己能加入他們。“我好想念她!”連他這名山頂洞人此時也像個可以忍受的伴侶。 他停頓一會儿。“你……還好吧?” “為什么這樣問?”他關怀的口吻听得她暖洋洋的。 “我听慣了你潑辣的聲音,現在忽然變得這么溫柔,感覺好奇怪!” “潑辣?”她抬高聲音,挺身站直腰,精神都來了。“什么叫潑辣?我怎么可能潑辣?你哪一只眼睛看過我潑辣?” “要不然你現在這副模樣叫什么?”他反唇相稽。為何女性生物的情緒從“低落”加速到“高亢”只需要零點五秒? 她單手插腰,把話筒當成了來叱責。“這叫發飆、火大、被惹毛,隨你選一個。” “我就是想選‘潑辣’!”他和她杠上了! “你能不能偶爾別惹我生气?” “成!只要你別主動挑舋。” “誰先口出惡言的?你這個──上古時代的始祖鳥!” “當然是你,三葉虫小姐!” “不可理喻!”兩人异口同聲大吼,砰一聲挂上話筒。 這兩人越來越有默契了!
“無聊!閑著沒事干,打電話找我吵架!”伯圣對著話筒撇撇嘴巴。 “誰啊?”淑慧擦干雙手從廚房走出來。 “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他翻個白眼皮坐回沙發上。 “糟了!糟了!”婉儿僅圍著一條浴巾,濕答答地沖進客廳。“浴室里淹水了!” “又淹水?”伯圣跳起來,連忙跑向浴室試圖阻止災情蔓延。“為何我洗澡時排水管不會出事,一輪到你進去它就立刻塞住?” “我怎么知道?”她憤慨不已。“慧姨,你听听他說的話!好象我故意和排水管過不云似的。” 淑慧對她眨下眼睛,兩人听著浴室傳出來的水流聲,夾雜几聲壓抑的咒罵,同時露出調皮的笑意。 “赶快穿好衣服,會感冒的。桂花酸梅湯已經做好了。” 婉儿歡呼一聲,七手八腳換好衣服,心滿意足地坐在餐桌上啜飲著淑慧的拿手絕活。 她坐在小女孩對面,探索的眸中盡是好奇。 今晚才得知伯圣家里來了一位小嬌客,而且是他半路上撿來的。 好奇怪!伯圣從來不曾撿過任何小狗、小貓回家,首次帶回一只活的“動物”,竟然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更令人奇怪的是,小女生似乎完全不怕生,打一照面便親親熱熱地朝她偎過來,“慧姨”長、“慧姨”短的叫得好甜,好象她真是她阿姨一般。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慧姨,我要喝酸梅湯。” 這女孩怎會知道她釀的桂花酸湯是附近一絕? 婉儿稍稍解了饞后,開始和她聊起天來。“慧姨,我來這里好几天了,為何直到現在才看見你?” “我上個月去台中看外婆,昨天才回台北!”而且一回台北立刻毀了一輛价值數百万的名車!她嘆口气,不知道姓王的打算坑她多少? 婉儿點點頭繼續喝她的酸梅湯。 “婉儿,你以前住哪里?”她越看小女生越喜歡。 婉儿搖頭不答。 “你打算以后永遠住在這里嗎?” 小女孩有些悶悶不樂。“不知道啊!我也一直在擔心,如果回不去怎么辦?” “回去哪里?” 她對淑慧的問題听而不聞,自顧自地低喃下去。“應該不至于吧?而且,即使回不去了,留在這里當張叔叔的侄女也不錯嘛!他不可能赶我走的。”她抬頭問道:“對吧?” 淑慧听得不明白,只能勉強弄懂她的問題。“呃,我想不會吧!伯圣看起來挺喜歡你的,他應該不會介意。”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我也很喜歡你!” “那就好!”她解決了心中懸宕數日的難題,霎時回复原先無憂無慮的心情。“對了,慧姨,你對孟影?話 痰撓∠筧綰危俊? 淑慧被她搖頭晃腦的表情逗笑了。“你是指那個電影明星?”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免不了迷上那些漂亮帥气的熠熠紅星。“報上常寫她熱心公益,形象非常好!我想她可能還不錯吧?” “那你覺得她和張叔叔配不配?”婉儿滿怀希望。 淑慧失聲笑出來。這小姑娘真是异想天開!“婉儿,孟影倩是個名人,怎會看上我們這种凡夫俗子呢?再說,伯圣絕對不可能愛上一個女明星。” “為什么?”婉儿開始不服气了,小嘴嘟得好高。 淑慧即時打住沖到嘴邊的回答。伯圣排斥演藝界人士自有他的私人理由,她理當尊重他的隱私,即使透露給一名八歲的小女孩也算逾越了! “因為,”她提出另一項更具說服力的因素。“他已經有未婚妻了,那就是我!” “那根本不是理由!”婉儿一口否決她的說法。“他們兩人注定是一對,沒有第二种可能性!事情已經很明白了,至于其他未婚妻啦、男朋……未婚妻!”她尖叫出來。“你是他的‘未婚妻’?” 她的下巴落在胸前,眼睛瞪得像兩只大銅鈴。 淑慧被她激烈到無以复加的反應嚇住了。 “終于修好了!”伯圣踱進廚房,身上已經換過另一套衣褲。“下次洗澡別再讓香皂封住排水口,知道嗎?”他端起一碗酸梅湯大口喝干。 他放下碗,這才注意到兩位大小女士正無言地盯住他──其中一位的眼神充滿迷惑,另一位則气忿异常。 而那位气忿异常的,自然是婉儿小姐! 伯圣啼笑皆非。“你還真大膽!害我的浴室淹水我都沒發脾气了,你居然好意思擺出這副臉色給我看!” 婉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 “小慧!誰又惹她了?”他轉換問話目標。 “你!”婉儿從椅子上跳起來。“叔叔,你怎么可以有未婚妻呢?你若是娶了別人,‘她’怎么辦?你又不是古時候的人可以一次娶七、八個老婆。”她越喊越傷心,眼睛里噙著淚水。“我不管!你不可以娶淑慧,否則我要搬去跟孟阿姨住,永遠不理你們了!” 她咬著下唇,傷心欲絕地瞄他最后一眼,直直奔進自己的房中。 伯圣被她突如其來的爆發轟得一楞一楞,連自己應該糾正她“不敬尊長”也給忘得一干二淨。 她吃了炸藥啦? 為何今天從早到晚總有女人排隊找他吵架?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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