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鐘與蝴蝶（3/3）

本文出自:http://tw.myblog.yahoo.com/run-mikilin/article?mid=10960%26prev=11136%26next=10922%26l=a%26fid=10 網絡轉發,如有侵權,敬請告知刪除!
防腳臭襪子鞋子趕走腳氣的好時機腳底按摩除腳臭
潛水鐘與蝴蝶（3/3）
米琪總是心疼蘭妹，憐惜蘭妹，她相信以蘭妹的聰明、才幹與堅毅，若能受教育栽培，景況必是不可同日而語，甚至能斷然掙脫錯誤婚姻的枷鎖，成為勇於做自己的新女性！
然而，滿懷的愛憐不捨，千言萬語始終沒能說出口。米琪愛媽媽，也怕媽媽。
略高的顴骨，讓不常笑的蘭妹看起來頗嚴肅，總是不怒而威。米琪明白媽媽疼她，可還是畏懼那不定時炸彈般的脾氣；她理解媽媽夠苦了，所以總把自己料理妥善，不給媽媽添麻煩；這一來，母女間形成了拘謹的距離感。雖常跟前跟後，但米琪不曾跟媽媽擁抱過，甚至不記得和媽媽牽過手。
米琪上台北就學住校後，總於週日傍晚提早吃飯再搭車返校。第一次，蘭妹陪米琪走到車站。十分鐘的路程，米琪故意慢慢走、慢慢走，她鼓起勇氣挽著蘭妹的手臂，感受媽媽的體溫，還不時故意用身體輕輕碰撞蘭妹表示親膩。母女倆於時不時轉頭互望的眼神中心心相印，沒多說什麼，但她們都開心地笑了，笑得好開心！
公車怎來得這樣準時！米琪上了車，和蘭妹的眼神交會卻沒斷過，直到蘭妹的身影漸小、漸淡，卻同時在腦海中清晰放大這無與倫比的慈愛容顏！
步入老年後的蘭妹，罹患高血壓、糖尿病，且一度中風行動不便。醫師交代她要勤加練習走路，她就卯起來拚了，天未亮就公園繞上一大圈，近午和傍晚又走了二趟，很快便箭步如飛，連米琪都要跟不上。走得這般緊促這般急衝，完全反應出蘭妹的剛毅不服輸與焦躁不妥協。
蘭妹是不是覺得生病我最大？她開始對她的男人?指氣使，動不動就暴跳如雷，只要男人離開她的視線，就引爆她全面轟炸式的飆怒。「媽！妳不要動不動就罵爸啦！」米琪的話刺入蘭妹最脆弱的自尊，頓時委曲崩潰哭號得不能自抑，好一會兒後，她才抽抽噎噎說：「妳嫁得好……妳嫁得好……」
高血壓的人哪禁得起一再躁鬱，蘭妹又中風了！非但之前鍛鍊的腿功一夕全廢，甚且無法自理生活，世界只剩一張床……。心高氣傲的她不能接受這種景況，因而脾氣加倍暴躁剛烈，苦得先後三名外傭不是更換就是約滿不再來！
外傭可換可逃，蘭妹的男人呢？蘭妹簡直是洩憤般地將一生對這男人的愛恨情仇凌遲似地報復不休！
「爸，你沒想過跟媽離婚嗎？」米琪問爸爸。嘆了口氣，爸爸幽幽說：「年輕時沒離，年紀大了怎麼離？離了妳媽怎麼辦？健康時沒離，現在她病成這樣，怎麼可能離！」
儘管無時無刻承受來自蘭妹鋪天蓋地的狂暴，男人終究不忍心拋下結髮妻。可憐他日益憔悴，瀕臨崩潰邊緣。女兒們憂心忡忡，見爸爸瘦得皮包骨，剩不到四十公斤，又被宣布罹了癌……
男人自顧不暇了，不得已做出決定，對女兒們說：「這個外勞說她不再來了！我看再請新的外勞也是虐待人家而已，約滿後，就送妳媽去安養院吧！」
初期，蘭妹總是淚眼婆娑對著前來探望的米琪苦苦哀求：「我要回家！叫妳爸爸帶我回家！帶我回家好不好？」米琪不能點頭、不敢搖頭，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一聲聲軟語勸慰。從蘭妹深陷的眼窩中簌簌抖下的淚，正如熾熱的熔岩滾滾蝕烙在米琪心間……
儘管每次見面都必然是這般揪心裂腸，米琪心底畢竟明白，這是二選一的痛苦抉擇──此時把爸媽拴在一起，鐵定兩敗俱傷，目前這樣，至少，「救」了爸爸……
無庸置疑，時間是終極解藥。過程可能溫和、可能難捱；結果可以是殘酷，也可以是解脫。端看這念頭，你怎麼轉。
蘭妹三度中風，四肢只剩左手小有力氣還能舉動，這回，她還喪失了語言能力。
蘭妹瞪著炯炯的眼睛，遠遠就認出米琪來看她了。「??啞、??啞、??啞……」蘭妹張大嘴巴，激動說話。
蘭妹的眼睛有著生動的表情，但很痛苦無奈地，米琪能解讀的並不多。米琪想到《潛水鐘與蝴蝶》的作者鮑比，但她無法讓沒上學的蘭妹靠眨眼來表述心聲。這無疑多麼折磨聰明、能幹並焦躁易怒的蘭妹啊！蘭妹生命力充沛的靈魂，完全被禁錮在癱瘓的軀?中，逐漸枯竭……
即便在未生病之前，該有段瑰麗年華的蘭妹，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桎梏於冰冷的一紙婚約，她沒有可親憐的娘家，沒有可傾訴的朋友，因識字有限而相當阻絕了與世界溝通，只會以忙碌賺錢、操勞家務來填補受創空虛孤寂的心。米琪覺得蘭妹何嘗不是繭縛在潛水鐘裡，並且心中的蝴蝶斷了翅……
「??啞、??啞、??啞……」蘭妹的嘴巴張得好大，說得好激動。
米琪只是淚眼相望，無比酸楚，也像是愈來愈喪失語言能力般，她不知對這一雙激動的眼睛說些什麼不一樣的話……
是時間這解藥奏效了嗎？漸漸地，蘭妹的眼神不再激動，「??啞」得很溫柔，米琪彷彿又見到當年蘭妹送她到車站時，那張令人如沐春風、和藹可親的慈顏。
「媽，妳怎麼又變漂亮了！」
「?啞──?啞──」蘭妹回給米琪一個五個月大寶寶可愛的咧嘴而笑。
望著短髮銀白俐落、膚色略黃猶見光采、表情一派純真的蘭妹，米琪由衷希望這是七十二歲蘭妹的奇幻旅程（如電影《班傑明的奇幻旅程》），就讓時光帶領她返老還童吧！讓過往的愛恨貪嗔痴，盡皆還原到生命最初的清清白白！
米琪願意用解脫來看待！
〈完〉
母親節前夕，謹以此文記述我的媽媽蘭妹。並祝福全天下的媽媽，一定一定要幸福喔！
潛水鐘與蝴蝶（1/3）
潛水鐘與蝴蝶（2/3）